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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羊]劫镖,反劫镖(完)



陆衔自十五岁那年随师父一道加入恶人谷,这十年来最熟悉的,不是穷山恶水的恶人谷、不是冰天雪地的昆仑山、也不是风沙肆虐的龙门荒漠,而是山明水秀间,巴陵县那片明媚灿烂的黄花地。
没错,陆衔是个不论严冬盛夏,风雨无阻地驻守在浩气商道第一线,专逮短腿小朋友劫镖的毒瘤明教!他武艺出众,心思沉稳,最善隐藏身形,等待时机,一击必杀,凡是来往巴陵和洛道之间运送货物的浩气盟中子弟,就没有没被他抢过货物碎银的。多年来,陆衔杀人劫镖的臭名远扬,在隐元会悬赏榜上稳居头名,“身价”也水涨船高,却始终无人能取得他的项上人头。而他本人不仅不以为意,相反还很以为荣,毕竟他们这些做毒瘤的,头顶的悬赏越多越有面子。有时陆衔扮个斯文又乖巧的模样坐在茶馆里喝茶,听见有人咬牙切齿地念他的名字,放狠话说迟早取他性命,他便高兴得恨不得即刻隐去身形,悄悄凑过去贴在那人身后,趁其不备,出其不意,一刀砍下那多嘴多舌又胆小如鼠之辈的项上人头,看着鲜血泉水一样涌出,然后茶馆里的人就会尖叫着四散逃亡……
陆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茶馆外执刀而立的两个隐元武卫,惋惜地打消了脑海中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他仰头一口将茶碗里的茶水饮尽,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搁在桌上,大大方方地离开了茶馆,待到无人处便一把扯下了裹在身上的宽大外袍,露出其下西域风情的衣衫来。陆衔模样俊美,肤色较深,身材高大结实,远胜中原男子,露在衣衫之外、肌肉线条分明流畅的腰腹,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脸上一红。
然而陆衔却是一副全然不知自己生了一副好相貌的模样,只见他握紧了手中一对弯刀,以明教独有身法隐去身形,隐匿在半人还高的油菜花田之中,一双浅色的眼睛如等待伏击猎物的大猫一般注视着田边宽阔的大道,两柄弯刀背在身后,即使炎炎夏日艳艳阳光之下也掩饰不住森森冷意,仿佛一对獠牙,只待有失去警惕心的柔弱可欺的小动物路过,被他捉去果腹。
然而近来往来据点之间运送货物的人少了,年轻的侠士们也晓得这条路不好走,总是三五成群,再胆小些的,还请了经验丰富的镖师随行。陆衔劫镖从来不讲所谓“江湖道义”,一向是逮着年纪小又落了单的小朋友下手的,今日没有送上门来的肉鸡,明晃晃的日头又晒得他打蔫儿,明教正意兴阑珊地准备打道回府,一晃眼就见远处一人背着满满一筐货物,慢慢从逐鹿坪据点处向他走来。
陆衔一下子就精神了。
要知巴陵逐鹿坪与洛道红莲岗相距甚远,如今大大小小的帮会手中都有些闲钱,能买几匹好马供帮中帮众押运据点货物时代步,然而来人却是孤身一人徒步而行,只是手中执一柄长剑,一路走一路落下一片柔和圆转的剑气,乃是纯阳武学特有的太极气场。
陆衔行走江湖多年,眼光毒辣,只消一眼,便知此人是纯阳宫中修习紫霞功的道士,而道人手中长剑仿佛泛着一层淡淡的蓝紫色剑光,竟是绝世神兵渊微指玄。
纯阳紫霞功有一式八卦洞玄,能以剑气阻隔敌方经脉,正是陆衔所修焚影圣诀的克星,尤其这道士还有神兵利刃在手,放在平日,明教定然不会去招惹这般麻烦,但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就当他是被巴陵的太阳晒昏了头吧,他只觉得那道人雪白的衣裳和雪白的脸在日头下仿佛在闪闪发光,晃得人脑袋晕乎乎的,手也痒痒的。世人戏称纯阳气宗弟子为“剑仙”,虽说意在调侃,然而眼前这位道长仙风道骨,丰神俊秀,当真一副翩然欲仙的出尘姿态。
陆衔隐去身形,故意踏进了纯阳脚下的太极气场之中。
纯阳武学气、剑相辅,剑气化作气场,气息所到之处便是纯阳弟子感知的延伸,此时陆衔大大方方地踏进纯阳气场范围之中,纯阳立刻便有所察觉,登时警觉了起来。
沾了一下就跑的陆衔见纯阳一脸谨慎地在脚下补了一个新的气场,不由暗自发笑,又忍不住想要撩闲作死,绕了一圈儿,重新一脚踏进气场之中。
然而这回甫一挨上那轮转不休的太极剑气,陆衔心中便没来由的一颤,只觉脖子后面的寒毛立时都竖了起来,这是他无数次游走在生死之间锻炼出的本能,多年来他凭借这种本能不知捡回了多少条命,故而此时陆衔甚至来不及思考原因,反身便要夺路而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陆衔只觉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原本藏匿的身形被迫显现,紧接着阻隔内息的八卦洞玄伴随着仿佛从天而降的万千剑雨一齐杀到……
“贫道早听说此处有只小猫儿专劫落单浩气盟人的镖,”纯阳反手将泛着潋滟光华的渊微指玄收回背后剑鞘,蹲在瘫在地上再无力反抗的陆衔面前,笑眯眯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说的便是你这只小猫儿吧?”
陆衔勉强抬头看了纯阳一眼,只见这道人眉目生得风流缱绻,神色却温柔平和,眼角生着一点浅浅纹路,大约是常年爱笑的痕迹。
明教略显狼狈地笑了一下,浑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吊儿郎当地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今日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好心提醒道长一句,切莫忘了在下的人头,割下来拿去城中隐元会,能换不少赏钱,比你辛苦跑商运镖要合算许多。”
“哦?是吗?那贫道可是要多谢你啊。”纯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认真问道,“不知你的人头值多少银子?”
明教愣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得意的姿态:“三十万。”
纯阳倒抽一口凉气。
“黄金。”陆衔满意地补上一句。
“……福生无量天尊,”纯阳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心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下意识问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陆衔顿时不高兴地哼哼了起来:“臭道士屁话甚多,老子干了什么与你何干?”
大约是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歪理,纯阳点了点头,认真道:“你说得很是,是贫道冒犯了。只是你的性命这般值钱,天下却也应当再无人比你更看重自己的性命了,不知你愿意出价几何,从贫道手中买回自己的性命?”
“……你说什么?”陆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贫道是说,”纯阳又伸手戳了戳明教的脸,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一般,笑弯了一双温柔的眼睛,“你付够自己人头的价钱,贫道今日就不取你性命,如何?”
陆衔闻言失笑:“道长,我可拿不出那么多钱——我若有那么多钱,何苦还做这劫镖杀人的营生?”
纯阳想了想,又认同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是贫道偏颇了。那可如何是好?”
陆衔无言以对。
“不如这样吧!”纯阳一拍手,高兴地说,“你把你自己抵给贫道,赎你的性命。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看不怎么样。”陆衔面无表情地道,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位身手不凡的漂亮道长脑子有些问题了,“道长可曾听过我恶人谷的口号?”
纯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然后一柄冰凉锋锐的长剑就蹭着陆衔高挺的鼻子,在他眼前插进了土地中近一尺深:“自在逍遥?”
陆衔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喉头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愿听道长差遣。”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纯阳仍是笑眯眯的,他若无其事地收起长剑,将被他打伤软到在地的明教扶起,双手抵在陆衔后心,渡去一股中正平和的混元气劲,梳理着陆衔体内痉挛的筋脉。明教只觉自己仿佛被定身了一般,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然而体内的暗伤却在这股温暖的内力安抚下,的的确确有所好转。
“好了。”不过半盏茶时分,纯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趁他不能动弹,又从包袱里取出伤药,为陆衔简单处理了外伤,“你且放宽心思,贫道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灭绝人性之事的。”
终于能动弹了的陆衔转了转自己僵硬的手腕,笑道:“道长出身名门正派,又是浩气盟的中流砥柱,您知道的‘灭绝人性、伤天害理之事’怕是还没有在下做过的多。”
纯阳仍是温和地笑着,不置可否,自顾自继续道:“你也不必担心他人寻仇,你的性命既然已经抵给了贫道,贫道自会保你无恙。”
陆衔脸色的笑意渐渐隐去,他谨慎地摸上自己腰间挂着的双刀刀柄,冷着脸道:“道长究竟意欲何为?”
“你技不如人,便是晓得贫道意欲何为,又待如何?”纯阳一副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从腰间解下一只腰牌,递到陆衔手中,“你拿着这个,先往南屏山武王城一步等贫道一等。他们看到这块腰牌,定不会与你为难。待贫道送完这趟货物,便去寻你,据时你便知道贫道究竟意欲何为了。”
陆衔半信半疑,接过那只腰牌一瞧,虽然早有预感,却仍是看得心惊肉跳:“你是!”
纯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向明教拱手一揖:“贫道叶酒,纯阳玉虚弟子,现忝居浩气盟武王城主一职,往后的日子,还请阁下多多见教。”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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