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羊]多情谱（16）
第十六回：山雨欲来
此后龙门镇与飞沙关又有过几次交手，然而双方都奈何不了彼此，一时成胶着之势。眼看着冬日渐近，浩气众人又是头一回在沙漠里过冬，司徒仲明的脸色虽然一日比一日黑得吓人，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暂缓了对飞沙关的攻势，着手安排起应对冬日的一应杂事。
天气日渐转凉，沙漠中又格外干燥，符伯青那旧疾时好时坏，断断续续病了几次，整个人比之刚来龙门时又清减了不少，整日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瞧着分外可怜。秋寻最不愿看见他这个样子，却又无法可想，于是也板起一张漂亮的脸孔，除了符伯青外，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旁人见了他，生怕触了这战场之上最宝贝的大夫的霉头，纷纷绕道而行。
龙门镇据点内几个高阶的浩气弟子须得定期商议据点事务，只是天气冷了，为了暖和，几人便不再去那愈发阴冷的正厅，直接将一应公务都搬来了司徒仲明的屋子里。苍云的屋子也不算大，一时间到处都堆得满满当当，看着倒很是暖和。
今日商议的时间长了些，眼看着夜色已深，符伯青身体不适，容易疲惫，何况他本就不管事，不过是阶位在那儿放着，不得不来凑个数，此时听着司徒仲明他们仔细地清点计算据点里的物资粮食，纯阳偎依在暖炉边，一开始还借着暖黄的灯光欣赏恋人好看的侧脸，后来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竟是一手托着脑袋，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秋寻一边处理公事，不时还下意识地往纯阳那儿瞧一眼，此时一回头就见他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复杂矛盾的情绪：一面觉得恋人这副像是在学堂上偷偷打瞌睡的孩童一般的模样实在稚气可爱，一面又担心他就这么睡着会受凉生病。
或许是医者的目光在那边停留得太久，原本正伏案商议该如何去接应即将送到沙漠来的后援物资的苍云和长歌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齐抬头顺着万花的目光看去，然后便看到了那已经睡着的纯阳道长。
两人见状皆是一愣，司徒仲明随即笑出了声，他体贴地压低了嗓音，玩笑道：“阿青可真是……就这么睡着了？”
秋寻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起身拿起自己搭在门前屏风上的斗篷，轻手轻脚地披在恋人肩头。只是符伯青本就睡得很浅，他刚把人用斗篷裹好，低头就见这保持着仿佛是靠在自己怀中的姿势的道长睫毛微颤，缓缓张开了眼睛。
“……阿寻？”大约是有些睡迷糊了，纯阳似是忘了自己还在苍云房中等他们将正事商议完毕，只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恋人低着头，那素来如平湖秋月般的漂亮凤眸中流露出一点少见的温柔神色，就这么看着自己，加上一直保持着单手撑着头的姿势，右手有些酸麻，符伯青只觉得分外安心，也不曾多想，便直接靠进万花怀中，撒娇般地蹭了蹭，满足地重新阖上眼睛。
看到这一幕，一边始终默不作声的陶子瑞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似是被长歌的笑声惊醒一般，符伯青猛然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处，他连忙从万花怀中直起身来，再看看友人充满善意的调侃的目光，纯阳终是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颊，抱歉道：“贫道……咳，实在抱歉……”
陶子瑞连忙笑着解围道：“天色已晚，将军，不如今日就到这里罢？”
司徒仲明也知旧友身体抱恙，便点头同意道：“也好。只是明日物资便要送到，此事事关重大，若有恶人事先埋伏，其他事小，若是物资被劫，这一冬天日子怕是都不好过，依我看，还是由……”
“还是请秋先生前去接应吧。”只是他话尚未说完，便被长歌截住了话头。
一时众人都齐齐把目光落在长歌身上。
陶子瑞微笑着看向瞪着自己、神色略显不善的苍云，从容道：“将军放心，如今恶人谷式微，先前同我们几番交手，叶善摇能守住飞沙关，已是不易，现在我方攻势稍缓，他也得趁机缓口气，定然不会有余力旁生枝节的。何况……”他意味深长的冲秋寻眨了眨眼睛，语带笑意，道，“这次来的人，我们之中，还是秋先生去接……会来得合适一些。”
次日，秋寻同符伯青一道往龙门峡谷方向去接应后方浩气来使。
“你不必与我同来的。”秋寻一双精致如画的漆黑凤眸中带着些担忧和不满，看向与自己并辔而行、脸色依然苍白的符伯青，今日不知第几次，不自觉地叹息道。
符伯青却只是笑道：“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下？”
万花略有些无奈地道：“我的花间游又不曾放下，如何就不放心了？”
纯阳笑而不答，只是用一双仿佛盈满了江南春雨的桃花眼盯着他瞧。
秋寻被他这么瞧着，一时竟忘记了原先想说的话，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可疑地红了耳尖。
符伯青乐不可支，他轻拽缰绳，让自己的爱驹靠近万花，顽皮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自己这爱害羞的恋人。
两人在龙门峡谷的山口处迎着风等了不多时，远远就看到一队车马缓缓向这边行来，青空色的旗帜在空中招展，昭示着来者浩气盟人的身份。
秋符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拍马迎了上去。
待两人走近，这才看清在这荒漠之中领队的竟是个一身黑紫衣衫的年轻万花姑娘。那姑娘一见万花与纯阳，便挥手示意身后人马停步，自己则翻身下马，欣喜地向两人奔来：“师兄！”
“平安？”秋寻见到来人亦是万分惊讶，他连忙下马张开双臂将扑进自己怀里的姑娘搂住，安抚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后背，饶是秋寻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面上也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来。
“平安？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跟在万花身后的纯阳听到恋人喊出这万花姑娘的名字后，也不由得讶异地问道。
纪平安闻言抬头，从自己许久未见的师兄怀里挣了出来，又轻轻抱了纯阳一下，然后拉着符伯青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疼蹙眉道：“道长怎么又清减了不少？可是师兄没有照顾好你？”
符伯青闻言笑了起来，他任由小姑娘绕着自己来回检查，一面听她念叨自家师兄不够细致体贴，一面揶揄地看向秋寻，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秋寻回望着恋人，罕见的一脸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