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家亲切可爱地叫我“毛尖”

[花羊]良药(完)

聊斋故事【眨眼

花哥大概是十八九岁的样子,所以是花哥不是花太!

到底为什么不是很会写万花,这点也是非常的苦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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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药
万花青黛X纯阳岑凉


又一股夹着冰碴子的寒风嚣张的怒吼着掠过时,青黛下意识的举起右手,用宽绰的袖子挡在自己的脸前,却挡不住寒风狡猾的从每一个它能抓住的缝隙里钻进层叠的衣衫里,轻佻又冷情的玩弄他在这一片冰凉中尚还温热的肌肤。
而青黛自己也不知道这片温热还能保持多久。
上山之前,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然而忽然而至的暴雪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蒙上阴云,紧跟而来的狂风暴雪几乎让他连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都分辨不清,更不用说东南西北了。
年轻的万花弟子在及膝的雪地中举步维艰,平时风流儒雅的衣袍,虽然看着是十分的厚重,然而万花谷四季如春,又哪里挡得住这终年飘雪的华山之上寒风冷雪的尖啸?同时宽大的衣摆在雪中艰难前行的时候更成了一种累赘,墨色的布料上附着的霜白雪花被体温融化,又瞬间被四周的寒冷冻成坚硬的冰晶,争抢着吸收他全部的热量。
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冷的雾气,瞬间与暴雪融为一体,青黛几近绝望又机械的喘息着,因为缺氧而运转困难如同许久未曾上油的机关木甲一般的大脑呆滞的想着,大约自己身体里的热气全都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消散在了冰凉的空气中了吧?
这么想着,似乎就连最后一丝力气也随着一声无力阻止的叹息逸出了这具已经被冻得僵直如死尸的身体,跟着他就如同一根硬邦邦的木棍一般,直直摔倒在一片白雪之上。
脸颊埋进寒凉入骨的积雪之中,居然只觉得一片温热。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青黛用尽最后的力气不甘心的挣扎着眨了眨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最终还是放弃抵抗般无奈的合上了眼帘,闭眼之前,似乎是因为脑中一片晕眩,仿佛看到了那片无情的雪白,轻柔的摇晃了一下。
“师父,对不起……”
青黛是被自己的喃喃声吵醒的。
他口中还反复念着这句撒娇认错一般的话语,颤抖的撑起沉重的眼皮,半睁着眼睛扫过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的青白色的岩石顶在暖红火光的照耀下仿佛在愉快的跳动一般。
青黛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下意识的想要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微微发酸的眼睛,却忽然发现,自己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方才还尚未从昏睡之中完全清醒的万花猛的睁开眼睛,原本绵长均匀的呼吸也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啊,您醒了。”耳边响起一个欢喜的声音,循声看去,先入眼的是一顶高耸的淡蓝色云冠,而后是一头雪白的长发,最后是那声音的主人在火光下显得温润如玉又红润健康的面庞,然而最终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双笑的弯弯的如月牙一般、亮晶晶的淡茶色眼瞳吸引了过去。
道者跪坐在青黛的身边,将他的袖子高高绾起,手里还抓着一把雪,在他冻僵的手臂上来回揉搓:“失礼了,您方才在暴雪中晕倒了。”他的声音温和低沉,还略略带着一丝沙哑,听之就会让人觉得从心底感到暖洋洋的。
“咳,”青黛轻轻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是道长救了我吗?”
道者只是笑着低下头去,继续手里的工作,柔声道:“大约还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不过您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也算是变相的默认了。
“多谢道长。”青黛哑着嗓子道谢,他已经认出了道者身上穿着的一领道袍,正是华山纯阳宫弟子。
“不必多礼。”纯阳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自己身上温暖厚实的外袍脱下来,紧紧的把青黛冻僵的身体裹得严实,将他扶起来靠在凹凸不平有些硌人的石壁上,微笑着解释道,“风雪尚未过去,且先在此处休息一时,等天气好转,贫道再送您下山。”
青黛这才有机会打量了一下先在身处何处,居然是一个干燥温暖的山洞,只是略小了些,若要站起来,不弯着腰的话定然会撞到脑袋,或许正是因为小,山洞中间燃着的一丛噼啪作响的篝火才能将这一方小小的处所烤的暖洋洋的,往洞口看去,虽然依旧能看见呼啸的寒风卷着满天的白雪急掠而过,然而却没有一点扫进这小小的暖窟里。
青黛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声,也不知纯阳是如何找到这处避风港的。
纯阳不知青黛心中所想,只是含着笑将火堆拨弄的更旺些,然后自己坐到了洞口处,一言不发的用身体挡住了外面不死心的寒意。
“道长……”青黛身上还披着纯阳的外袍,去了宽绰的道袍,纯阳的身体虽称不上纤弱,却也并不健壮,此时这般无所谓的往风口一坐,就能看见他垂在颊边的两缕如雪一样白的额发被冷风吹了起来,轻柔的拍打在他的面颊上,而他也只是不厌其烦的用手将顽皮的发丝挽到耳后,“还是坐到里面一点吧。”
纯阳偏过头来看了看他,淡茶色的眼睛又弯了起来,跳动的火苗倒影在他浅色的眼眸中,仿佛是那双眼睛泛着愉快的光芒一般:“不碍事的,贫道习惯了,不冷,您不用担心。”声音温和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他所说的话。
青黛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唇:“在下万花杏林弟子青黛,不知道长如何称呼?今日救命之恩,青黛没齿难忘!”他年纪尚轻,涉世未深,尚未学得江湖上那套虚与委蛇,说这话的时候字字铿锵,听起来也就格外真挚坚定。
纯阳眨了眨眼睛,伸出右手食指,随手在身边地上浅浅的划出了“岑凉”两个字:“贫道纯阳冲虚弟子岑凉。举手之劳,青先生言重了。”
“岑道长。”青黛点了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其实……在下并不姓青的……”
岑凉“嗯?”了一声,偏头想了想,笑道:“若要说起来,‘青黛’似乎还是一味药材名呢。”
青黛苍白的脸上蓦地腾起一片红晕:“咳,正是如此。”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诚实道,“这名字乃是家师所赠。”
岑凉看他尴尬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反而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想来尊师定是极善岐黄之道,对先生亦是青眼有加。”
“……咳,家师确实有妙手回春之术,只是在下才疏学浅,难入家师法眼,道长过誉了。”青黛脸上的热度愈盛,小声回应道,“只是家师有个癖好,若新收了弟子,便取个就近的方子,看见上面哪个药名,便用哪个做弟子的名字了。”
低头想了想,忽然又觉得自己未免将师父说的有些太不负责,连忙十分刻意的又加了一句:“他说这样方便记……”只是这句话一说,难免有些越描越黑之嫌,只好蔫蔫的闭了嘴。
岑凉却似乎觉得这般取名字的法子十分有趣,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若是这样,那先生莫非还有师兄弟,叫大黄甘草什么的……”话还没说完,自己也觉得太过逗趣,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倒是没有的,”青黛分辨道,“若是看到这样的名字,师父也嫌太不雅致,自然会换上一个。”
岑凉点了点头,有几分抱歉的道:“贫道多言了,还请先生莫怪。”
“哪里的话!道长不必多虑,能同道长多言几句,在下心中也十分欢喜!”青黛闻言连忙摇头解释道。
岑凉也是一笑,道:“不过这么说起来,‘青黛’之名,先生当时恐怕是抽到了一张清热去火的方子呢。”
青黛闻言也不禁莞尔。
“只是不知,这般天气,先生独自一人上山,所为何事?”岑凉拨弄了一下火堆,让它烧的更旺些,忽然间话锋一转,若有所思的问道。
青黛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毕竟他这次上山,本是瞒着众人、一意孤行的。
前几日谷里来了个求医之人,一开始青黛尚不知道此人身份特殊,只是好奇素来眼高于顶的师父为何一听这人名字,二话不说便将病人收下了。那人身上既病且伤,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还有好几次就要去见阎王报到了,也亏得师父生拉活拽将人扯了回来,如今性命虽是保住了,只是伤了元气,大约是难以复原了。
青黛是师父年纪最小的入室弟子,至今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学习,虽然无心打听,一来二去还是听说了这位让师父尽心尽力的病患究竟何人,只是知道了他的来历之后,再看那人如今缠绵病榻的模样,也就更加的于心不忍。
他见师父几次为那人的伤病翻阅古籍,往往看着书页就叹息了起来,好奇忧心之余自己就偷偷留心记下,暗自查阅一番,又对照师父修改几次的药方,才知道原来师父是在寻一味药材……
青黛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跟着一个水囊便被温柔的送到唇边,他看着岑凉近在眼前的眉眼,淡茶色的眼瞳如琥珀般清澈剔透,不知怎的一时竟然愣住了,半晌才慌乱的道了声谢,就着道者的手,咽下几口温热的清水:“其实……”他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我是来寻一味药材的。”
“哦?”岑凉收回水囊,一边问道,“此处天寒地冻,若论药材,定然不如万花谷丰富,不知先生是要寻的却是什么了?”
岑凉看起来似乎对此处环境十分了解,青黛心道不知问问他会否有什么蛛丝马迹,便抱着打听一番的心态开口问道:“不知道长可曾听说过,‘雪参’这味药?”
“雪参?”岑凉疑惑道,“山中的确产有雪参,只是药肆之中虽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先生又何必……”
“不,不是那种雪参。”青黛连忙道,“在下所说的雪参,通体洁白如雪,连叶片都是雪白的,茎脉却是透明的,参果鲜红如血,因为只生长在高山雪地之中,甚为罕见,故而没有个特别的名目,只用雪参称呼罢了。”
岑凉愣了一下,微微蹙着眉头偏头想了想,这才轻轻摇摇头道,“这……贫道于药理也只是略懂一二,这华山之上,山林野参也曾有幸得见,不过先生所说的这种雪参……抱歉,贫道确实是未曾听说过了。”
青黛心里不由得一沉,却还是不死心的挣扎道:“可是我听常年往来万花谷的药商说,传闻纯阳坐忘峰上,确实是有的……”
岑凉见状也不欲与他为难,只是淡淡道:“贫道自幼生长于此,的确从未见过什么雪参,怕是帮不上先生什么忙了。”
闻言,青黛不由得更是难过,只闷闷的道了声谢,颇为沮丧的垂下了头,长长的黑发顺着他的动作垂了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懊丧的脸,最终还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低落道:“医书上说,这种雪参因为只在终年积雪的高山上才能生长,天寒地冻,又没有阳光雨露,故而生的比其他人参都要缓慢,约莫要五百年才能长成人形,益气养身颇有奇效……”
岑凉看着他,微微扬起了一边眉毛:“贫道也曾见过药商上山寻找什么雪莲之类的药材,都说是价值连城,有无穷妙用,然而不过是仗着物以稀为贵,再编些夸大的言辞,卖个好价钱罢了,想来也不过是一味药材,大约是没有什么万试万灵之处的,先生万花出身,‘对症下药’四字,当比常人更懂得此理,为何还会这一味不知真假的药材,孤身涉险?”
“这……”青黛为难的舔了舔上唇,一想那人身份,不由自主的吞吐道,“自然是为了救命……”
岑凉见他这样,也不再多问,只是淡然一笑,柔声道:“山中气候多变,先生又不熟悉道路,独自一人实在太过危险,须知君子不立危墙,若是不幸因此出了差池,师门家人当何等悲痛?恕贫道直言,先生此举,实在莽撞了。”
“在下固然知道道长所言极是,只是……”青黛缩在倒是袍子下的双手不由得握紧,“只是……”
岑凉伸手在他肩头安慰的拍拍,道:“想来那人,应当是先生至亲好友了?”
青黛摇了摇头。
“哦?”岑凉奇道,“那……”
“虽说在下与那位素不相识,”青黛轻声道,虽然声音极轻,却很是坚定,“但他所行之事,足以令在下钦佩不已,在下虽然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不,现今或许连医者都还算不上,但是就算如此,在下也愿尽这一份心意!”
那人身份特殊,许多事情青黛不知该不该说,故而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岑凉虽说听不太明白他一心为之取药的到底是什么人,却也看得出这年纪尚轻的医者一片真挚之情,忍不住低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先生莫要太过烦恼。”
青黛知他是安慰自己,努力挑了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
“不过先生方才所说,那雪参要五百年方能成人形,听起来倒像是民间的志怪传奇,”岑凉想起什么来似的忽然一笑,悠然道,“传闻人参若是生的久了,便会自己跑掉,或许这山上本是有的,长大了就自己跑了吧。”
青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这……雪参虽然名贵,又极其罕见,说到底也不过是株草木,怎会自己跑掉?这般怪力乱神……”话未说完,忽然想起坐在自己身边这位,是纯阳宫里修仙的道士,虽说纯阳弟子中也有单修武学不问仙道的,但是当着别人面前直接斥责这些“怪力乱神”,未免太过没有眼力见儿了。
他正暗自懊丧,就听岑凉一声轻笑,再看他那双琥珀石般的双眼,看不出一丝不悦:“先生所言极是,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古人也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可见书上所言,未必便是真。你我都未见过这雪参,不过是从书上看见、旁人处听来,便如人参会生了退自己跑掉一般,不足为信,既然如此,先生也莫要再为此烦恼了,另寻它法,医治您的那位病患,方是眼前之事啊。”
“多谢道长指点!”青黛这才恍悟岑凉为何忽然讲起了民间传说,仔细再一琢磨,果然低落的心情也稍有好转,再想想自己这般莽撞,不过一时意气,却险些丢了性命,终于后怕的打了两个冷战,暗自责怪自己太过任性,“在下这次当真……不该如此……”
岑凉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无事,便是最大的幸事。先生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力气,等天气好些,贫道便送先生下山。”
“好,多谢道长了!”青黛感激道,“但愿天能赶快放晴。”他此时已是一心一意想要回谷好好向师父认错,脚踏实地好好学习了。
谁知岑凉却是摇头道:“可使不得!新落的雪最是松软,若是即刻天晴,雪化了再上路反而最是危险。最好便是停了雪的阴天,若无这般运气,等雪小了便可。”
青黛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真心实意的谢了岑凉一番,这才靠在石壁上,裹着纯阳温暖的外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这狭小的山洞中被篝火烤的格外温暖,或许是因为入睡前岑凉温柔的一笑让那本就柔和的眉眼更如水一般柔软,青黛这一觉竟是睡得分外的沉,直到岑凉一面口中唤着他的名字、一面伸手力道恰到好处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睡眼朦胧中,一打眼便看见道士淡色的唇角明显的上扬着,颊边两缕白发顽皮的翘起一个弧度,柔和的弯儿让岑凉的笑容更显得愉快:“青先生?醒醒?”
青黛这才完全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眨了眨眼睛,这才连忙爬了起来,还因为身上裹得紧紧的道袍而差点摔了一跤,手忙脚乱的将已经被自己睡的皱巴巴的外袍脱下来还给岑凉,又因为没注意,脑袋差点撞到山洞低矮的顶。
“先生莫要着急,”岑凉一边毫不在意的抖抖外袍穿上,一面见他这副慌乱的模样,轻笑一声安慰道,“贫道定然能将先生安全送下山。”
青黛揉了揉头顶,一头柔顺的长发方才就被他睡得有几分乱,如今这么毫无章法的揉弄,更乱成了一团,与往日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在下自然相信道长!在下只是……有点……”睡糊涂了而已。
岑凉也不去问他,只是又将盛着温水的水囊递给他,甚至还给了他半张被火烤的硬邦邦的稻香饼让他充饥,直到他吃饱喝足,这才熄灭了篝火,领着他走进茫茫雪地之中。
这场大雪,落了足足有一尺深,虽说万花谷武艺在轻功一道也颇有造诣,然而猝不及防之下,青黛还是一脚陷了进去,若非岑凉及时拉了他一把,怕是又要摔倒了。
“先生小心些。”岑凉将他扶起,低声道,“可有伤到?”
青黛摇头示意自己无恙,岑凉这才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已经站稳了,然而道者松手的那一瞬间,青黛却仿佛晕眩一般的晃了一下。
可是眼前也没有时间给他慢慢思索了。
暴雪之后,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举目望去,丝毫看不出自己身处何处,然而岑凉却能分辨得出,虽说积雪阻碍了两人前进的速度,然而他还是毫不费力的就带着青黛寻得了下山的路。
此时天色依然阴沉沉的,偶尔一股山岚刮过,身上依然只是穿着万花服饰的青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抱着双臂搓了搓臂膀。
“先生冷吗?”岑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停下来侧过身小声问道,看着他的那双淡茶色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青黛牙关微微打颤,却还是颤巍巍的坚持道:“无妨,道长不必担心。”
岑凉却不理会他口中逞强,就要将外袍脱与他,想起道者宽绰外袍之下细瘦的身体,青黛不由得心里一颤,口中就急道:“道长!真的不必唔——”
谁知话音未落,便被岑凉一把捂住了口,吓得青黛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瞪着眼睛看着岑凉近在眼前面容,只见他眉头微微拧着,眼神也很是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睛轻声却严肃的道:“先生噤声!”
青黛只以为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岑凉紧紧捂着他的口的手这才松开,微微后退了半步,就这后退半步的动作掀起了一阵微弱的气流流动,一股若有若无的、青黛十分熟悉的味道就无声无息的钻进他的鼻子里。
苦涩中带着一丝甜蜜,是药香的味道。
而这股药香气,似乎是从岑凉身上传来的。
“先生千万莫要大声言语。”岑凉却不知青黛心中想了些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认真的叮嘱道,“雪山之中,最忌高声,若是引起雪崩,可就麻烦了。”
青黛听他这么说,连忙无声的点了点头。见他已经知晓了利害,岑凉也不再多言,只是冲他安抚的笑笑,拉住他的一只手,转身继续带着他往山下走去。
他这一旋身,青黛就又闻到了那股似有似无的药香气,这熟悉的、让他安心的味道从此刻这个保护他、照顾他的道者身上传来,不由得让他的心微微一荡,交握的手上也下意识的微微用力,握住了道士白的几乎透明的纤细手指……
岑凉说话算话,在雪地里领着青黛走了半日,果然隐隐能见到规整过的树木,又往前走了不远,一条被积雪盖住大半的小路便出现在两人脚下。
“好了,”岑凉停下脚步,一只手依然牵着青黛,另一只手遥遥一指,含笑道,“先生顺着这条山路,再往前约莫走上两刻钟,便能看见纯阳宫了。”
话中隐隐的离别意味让全无准备的青黛心里一紧,眉头便皱了起来,握着岑凉的手也不由得握得更紧了:“道长不同我一起吗?”
“不了。”岑凉低头看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本是自己拉着他,然而此时却是自己的手掌平平展开,被年轻的万花紧紧的攥在掌心,“贫道久居山上,与宫中同门亦是很少来往,此处已经安全了,便请先生恕贫道不能远送了。”
青黛微微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要劝说岑凉同他再一起走上一段路,然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知自己有何立场这样要求。
何况,再长的路,终有尽头,路的尽头处,也就是那迟早都要来的分别之处。
他重重的抿了一下唇,还是松开了道长温暖的手,双手抱在胸前,冲着岑凉认真的低头一礼:“青黛,多谢道长一路相送。”
岑凉眉眼一弯,笑的如水一般温润,还礼道:“先生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青黛不知该如何回话,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拈着自己袍袖的边缘,手肘忽然就碰到腰上悬的一串银铃铛上。
“啊,道长!”青黛心里一动,连忙解下拴在腰带之上的银铃,这串铃铛是他同门的师姐从长安城一个姑娘手中拿到的,不知为何明明是个完整的铃铛,但是怎么摇都是不响,师姐拿着没什么意思,便送他做了礼物,他念着是师姐所赠,便一直挂在腰上,如今若要说贴身之物,大约也就剩这串银铃了,“道长,这个铃铛……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在下的贴身之物,还请道长收下,”他的喉头因一个无意识的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了一下,“日后……故人相见,也是个纪念……”
岑凉含着笑看了他半晌,直到青黛都几乎要被他盯得烧起来了,他才笑盈盈的伸手接过那串银铃,铃铛一入他手,竟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青黛猛的瞪大眼睛。
“先生一番心意,贫道恭敬不如从命。”岑凉却仿佛没有看见青黛震惊的神色,微微偏了偏头,想了想道,“古人说,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礼尚往来,只是贫道身无长物,”他将在他手中叮当作响的银铃学着青黛的模样挂在腰上,伸手从衣襟里抽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来。
岑凉将帕巾攥在自己左手手心里,又用食指拇指拈起自己散在外面的一缕白发,右手骈指一划,一道剑气掠过,竟是割下了自己一缕碎发。
他小心翼翼的用丝帕将那缕断发包好,又将丝帕递于青黛,见万花愣愣的看着自己,也只是一笑,上前一步颇为强硬将丝帕塞进青黛衣襟里,淡色的双眼狡黠的眨了眨:“贫道愿先生那位病患,早日康复。”
“……多谢道长。”青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困惑的回应道。
岑凉笑了起来,不同于他之前温柔的微笑,这个笑容仿佛一个聪明调皮的孩子做了什么让自己得意高兴的事情一般,顽皮又纯真:“先生快走吧,日后有缘,终会再见。”仿佛暗示什么一般的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
青黛闻言心里不禁因为岑凉这仿佛是赶他快走一般的言论而微微一酸,却依然沉重的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同岑凉告别,在他的催促下转身踏上下山的青石路。走了两步,忍不住就回头看看,只见道者通体雪白,长身玉立在路边,见自己回头,便笑着伸出一只手冲自己道别的挥了挥。
青黛下意识的也回应一般的挥了挥手,一阵清风刮过,自己墨色的长发被撩起,有几丝仿佛故意一般遮住了他的视线,岑凉雪白的身影便被这几根墨线分割成了几幅破碎的画面,青黛连忙低下头去,用手将被风拂乱的长发别到耳后。
然而再抬头时,却只见到岑凉转身离去,宽绰的袍袖在他转身时划过一个飘逸优美的弧线,淡蓝色的发带也甩出一个漂亮的模样,伴着银铃清脆的响声,毫无留恋一般,顺着来时的路径,慢慢的走了。
青黛一直遥遥目送着他,直到岑凉雪白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再看不见。

尾声

“师父!师父!”一个女医者一反平日温柔娴静的模样,扯着一个看着有几分狼狈的墨衫男子一路奔到落星湖,气还没有喘匀,就拍了拍胸口,欣喜道,“师父,青儿回来了!”
坐在屋里的长者手上一顿,一道长长的墨迹就留在了雪白的宣纸上。他若无其事的搁笔,将写坏的药方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端起案几上放着的茶杯,明明茶水已经微凉,却仿佛遮掩什么似的吹了一下,水面上清亮的茶汤微微晃动,不知是因为那一口气,还是因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半晌,年长的万花才太高声音道了一句“进来”,声音平静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门外的两个弟子对视一眼,这才推门而入。
“师父……”
“跪下。”万花连眼皮抖没抬一下,轻呷了一口已经放凉了而有几分苦涩的茶水,沉声道。
青黛低着头,一撩衣衫下摆,端端正正的跪在师父的面前。
万花放下手中的茶杯,与平日轻柔的声音不同,薄瓷杯与厚实的木制桌面相碰,发出重重的一声响:“怎么不说话。”
青黛抿着唇,低头小声道:“弟子知错了。”
万花女子偷眼来回打量着师父和师弟,见师父依然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教训道:“青儿,你可知你擅自留书出走,师父和师姐有多担心吗?”
“木槿闭嘴。”万花抬眼扫了一眼自己的女弟子,道,“让他自己说。”
青黛咬了咬唇,道:“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鲁莽行事,请师父责罚。”
“罚你什么。”万花看着自己的小弟子,冷声道,“你自己说,当如何罚。”
“师父……”木槿看师弟面上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之色,终归心软,忍不住便向着师父求情道,“师父,青儿他已经知错了,而且他在山上还遇到暴雪,已经很累了,不如今日先放他回去休息,明日再好好罚他,可好?”
万花闻言眉头一紧,再开口时虽然依旧端着那副冷冷的架子,但关心之情已然溢于言表:“你遇到暴雪了?”
青黛心中一热,自己任性妄为,本该被罚,然而师父明明很是生气,却一听到自己遇险,便连气都忘了同自己生了,不由得想起还在山上时岑凉所说,若自己当真不幸遇难,师父同门该是如何难过,忍不住眼睛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开口时声音也就有几分哽咽:“是……弟子不孝,让师父师姐担心了。”
一听他声音中带上了哭腔,万花也就无论如何都硬不起心肠同他生气了,终归还是长叹一声,无奈道:“你起来说话吧。”
青黛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抽了抽鼻子,用衣袖飞快的抹了一下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万花见小弟子这幅模样,不仅不记得生气了,连原本冷然的声音都放软了,简直像是哄孩子一般。
木槿不由得偷偷翻了个白眼。
然而那边师徒两个都没发现她这个小动作,青黛正忙着将自己离开万花谷后的来龙去脉讲给师父听,说道岑凉救了自己时,心里仿佛流过一股甜蜜的暖流,连面上也不由得染上了温暖的笑意,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最后岑道长送我下山,同我说日后有缘,终会再见。”
木槿插嘴道:“多亏了这位道长,青儿,日后你还是登门拜谢的比较好。”
青黛自己何尝不想赶快再见岑凉一面,连忙点头称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自己衣襟里取出那方叠的整齐的丝帕,道:“临别前我把师姐你给我的那对铃铛送给道长了,说来也怪,那个铃铛不是无论如何都不响的吗,不知为何,到了他手里就想的可欢了……”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了帕子,“只是不知他为何要送我这个……啊!师父!”
青黛手中捧着那方雪白的丝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万花挑起一边眉毛,同木槿一同探身去看,却在入眼的第一时间都愣住了:
只见几根雪白的参须,泛着阵阵熟悉的药香气,安静的躺在那方洁白的丝帕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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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佛道《木鱼》,秀羊百合《临水照花》,策羊《今我来思》。

以上是全部计划,第一期还是不带苍云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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